在那股欲望的驱使下，对它的提问，我是这么回应的。
“那是只属于人类的，最为复杂的感情，你以为你能理解么？”
我故意用这种挑衅的语气和它说话，一方面是因为我还不能认同它的存在，另一方面……我似乎对它有所期待？想看看它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这样么？我‘吃’了不少的书和电影，发现你们人类自己其实也不懂什么是爱不是么？光是对爱的解读据我所知就已经有上千万种了，几乎你们每一个个体都会得出不同的答案。听你这么说，难道你知道爱的准确定义？”
“哼……在寻求爱的定义的这一瞬间你就永远不可能理解什么是爱，不过是吃了人类积累下来的千亿文明中的那么微小的一簇少得意忘形了，你这只Bug！”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激动？说出口的这句话……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还真是傲慢呢，人类的个体。你们充其量不过是我可以任意挑选的食物中比较好的一品，现在这一刻这一个瞬间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将你吞噬，你能理解我说的话的意思吗？”
看来是触怒它了，不妙呀……全身都在发抖呢，这是恐惧？恩，的确是恐惧……但，好像也不光是恐惧，这难道是……我在雀跃么？
“哼，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它看到我的反应之后对我的杀意就淡薄了不少，呼……这怪物。
在这之后，察觉到爆粗女过来的那只虫很快地从现场离开了。这就是我和它的第二次照面，但这还不是最后一次。那时的我也没有想到，和它的第三次照面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就在我受到陈雨宸委托的前一天，也就是三天前的晚上，那只虫竟然直接穿越原形世界在物质世界现身了。现身的地点是黑池街电车道下隧道外的一家夜宵档口前，那家店是我熟人伊莱姆婆婆经营的店。那天是准备去栖羽接祝琴回家顺便路过来买一份萝卜牛杂给祝琴。
它那比一般老虎要再大上一圈的体型将周围几个年轻人吓地连滚带爬地四处逃窜，然而出乎我预想的是，伊莱姆婆婆似乎并不害怕它，反而……跟它很熟络似得。
“婆婆，快、快离开它，那怪物会——”
行动比心里想的慢了几步，在现实我没有任何能和它对抗的手段，和能够在物质世界具现化的虫不同，驱动者的力量能够发挥作用的也只有那个数据的世界。
“嘿？这不是小亦嘛，今天也是来买萝卜牛杂的吧？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啊，我都给你留着一份呢，快带给祝琴趁热吃吧？”
尽管双手自然地接过了婆婆的萝卜牛杂，但我的双眼却死死地盯着那只宛如一只家犬一般温顺地蹲在一旁的那个怪物。
“呵呵，小亦你不用担心，它不会伤人的，只是帮我赶走那些不懂事的年轻人。最近这条街很不安分呢，你和祝琴也要注意点哟？”
“啊……恩，我会提醒祝琴的，只是……它——”
为了让我放心，婆婆走到了它的右侧，用手顺着它身上的黑毛。它蹭了蹭婆婆的手，它所有的举动和猫狗之类的宠物如出一撤，并且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这孩子长的就和其他的小狗不一样，从来没见过像它这样的小狗，小亦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是啥品种的狗呀？”
看来婆婆是真的只把它的存在当成一只有些“特殊”的狗而已，这倒没什么，婆婆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是最好的，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它要以这种方式接近婆婆？如果目的是为了吞噬婆婆的灵魂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在现实现形，它肯定别有所图。
“我、我也不清楚呢，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狗挺奇特的……像虫子一样。”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我的嘲讽，刚才它一瞬之间似乎笑了一下。
不管它到底有没有加害婆婆的打算，它这么做的目的我也必须搞清楚。它似乎也明白了我眼神的意思，猛地一跃跳到了上方的电车轨道上，随即，它的身体分解成无数的数据方块遁入了轨道上空的电缆之中。
若只是成虫级别，它们要来往两个世界必须要经过像帕斯、电视这种比较大型、精密的电子设备才行。然而它那时却只通过一条电缆线就能来往于两个世界，也是这一次，让我知道了进化的等级不同，虫想要来往两个世界的条件也就越宽松。
告别婆婆之后，我也直接进入了原形世界，只是没想到我刚一进帕斯，它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家伙看来早就知道我帕斯的地址了。
“我开门见山的问了，你接近婆婆的目的究竟为何？”
“原来你只是想问我这个呀，我还以为你总算是打算清除掉我了呢，王冠的驱动者。”
“……你对我的事情很清楚嘛？”
“啊，那当然，毕竟我还没得到你的回答呢，而且说不定能从你身上获得答案也说不定。你这几天的行动我可都看在眼里呢，由一开始不像样的战斗方式到现在总算是稍微成熟一点了，现在的你应该有点嚼头。”
“喂喂，你这可是跟踪狂诶，会被送进警察厅的哦？”
我强装镇定地摊了摊手。如果它真的一直在我不知道的暗处观察着我的话，那它对于我的创造能力以及我的战斗方式一定了如指掌，这种底牌已经被摸透了的感觉可不好。
“你说我的回答？你指的是什么？我可不记得曾经有约定要给过你什么回答——”
“喂喂，你可不要说你忘了啊，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问过你了嘛……爱是什么？”
“哈……？”
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我才回过神，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它的话。
“难、难不成……？！”
这、这家伙接近婆婆的原因该不会是——
“看你这表情应该是猜到了吧，你想的没错，我的确爱上了她。”
诶……诶？！
“需要那么吃惊么？我的确爱她，不因为容颜，也无关她已经迈入老年之境，只因为她那我所见之人中最为璀璨的灵魂。”
“我正是被她那灵魂的光芒所吸引，起初只是好奇为何只有这个人的灵魂会如此，于是便想要了解她。我知道她曾经与一名人类的男**配过，从她现在还有时拿出那人的照片偷看上几眼就知道她对那男人寄托着的深厚爱意。”
“在那男人走了之后，她继承了那男人留下来的那个夜宵档，每天以诚挚的笑脸迎接每一位客人，细心的她更是能注意到每个客人微小动作上所反映出来的疲惫，会根据人的不同加入适当的食材，让他们能够缓解疲劳。”
“怀揣着伤痛但却不沉浸于伤痛，以慈怀的关爱去将自己曾经所拥有过的爱的热度分享给他人，这就是她灵魂如此璀璨的原因。了解到她是如此具有魅力的个体，会爱上她有什么好吃惊的？不如说，你现在所爱的人，我可一点没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魅力。”
不爽。
其他暂且不提，竟然敢说祝琴没有魅力，这话我可不能听听就算了啊。
“你喜欢婆婆就喜欢婆婆，干嘛还要往祝琴身上踩一脚你这只死臭虫！祝琴的魅力你是不会懂的！”
“呵……什么魅力，无非就是因为年轻、长的好看这两个原因吧。你们人类在定义爱，阐述爱的时候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可是你们现实呢？且不说忠贞不渝的爱情难寻，大多数人类选择交配对象时不都是根据对方的外貌以及金钱实力这种浮于表面上的魅力来选择是否要爱么？”
“如果洛祝琴换成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你敢说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定地说她拥有魅力么？”
唔……这只死虫子还挺能说会道的，而且……它对人类社会的现状的把握能力相当贴近于一个现代社会人了。这是智能进化之后，虫子不再只是一味吞噬数据，而是开始接受吸取环境信息了……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它已经是和人类一样的高智能生物了，甚至还在人类之上。
“我无法给出坚定的回答只是因为我自己的气量不够，和祝琴的魅力无关！而且这种假设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
“随你打滚吧，我没打算跟你在这个问题上争出个对错，爱本身也不是能够用对错来衡量的东西。总之，你问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之后我也会一直守护在伊莱姆的身边，她毕竟是上年纪了，总需要人照顾，况且最近一些不识抬举的渣滓来找她麻烦。”
看来它呆在婆婆身边真的是因为爱她，从刚才和它交谈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他的爱意了。真是难以置信……虫子竟然会爱上人类？人类对于它来说应该是捕食对象一类的存在吧，换做人类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食物抱有爱恋之情的。
老实说，要是它能老老实实呆在婆婆身边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它会去吞噬其他人的灵魂了。
“我明白了……你能保护婆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我顿了一下，目光严肃地看着它。
“你进化至此，究竟吞噬了多少人类的灵魂？”
“呵。”
它咧嘴一笑，笑容下，尖锐的獠牙闪着银光。
“吃了五个之后就没再去数了，那些人的灵魂已经被我消化透了，你就算现在能杀了我，他们也已经回不来了，毕竟他们早就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谁也不会记得他们。而我，最终也可能会想要吞噬伊莱姆的灵魂吧，啊……那时便是我的爱开花结果之时，我也将进化到更伟大的存在，以与伊莱姆合为一体的姿态！”
“你……原本以为……呼……果然还是——”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人类，被吓的不敢说话了么？”
“我说，你，有名字么？”
“名字？啊啊，那种识别自我的代号对吧，唔……我还从来没想过呢，不过刚才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名字——斯沃德，这就是我的名字。”
“斯沃德，剑么……的确是蛮符合你印象的名字。”
我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看着它……遗憾？是啊，的确是感到遗憾啊。
“和你交流，本以为有万一的可能性能够和你成为不错的关系，但果然还是我天真了。原本就很清楚的事情根本就没必要弄的这么复杂啊，毕竟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你在说什么呢？”
“不懂么？我在说的是人类和虫之间的关系啊……果然除了敌人以外不作他想呢。说来也是啊，就算是相同物种，人与人之间都绝对无法相互理解，更别说是连物种、存在都截然不同的你了。”
“斯沃德，我可以断言你的爱恋不会开花结果，并且……你终将会死在人类的手上，不要以为你永远可以在高处俯瞰我们……人类不光是愚蠢……也很可怕。”
遗憾、失望，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最初那躁动的兴趣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残余下来的只是“果然还是如此”的乏味。
不是同类，我渴求的同类不是它。
——原来，我还是孤独的。
？！
刚、刚才是谁在说话……
“哼哼，那我悠闲地等着你的预言有实现的那一天了，但愿不要让我等的无聊呢。”说罢，斯沃德转身，“下次见面就是相互厮杀的敌人了，和你交谈还是蛮有趣的，真是可惜呢。”
自那以后，我便很少去婆婆的店全心全意为了增强自身实力而不断地接受委托，一直到了现在。
即便现在仍然还没达到能够击败斯沃德的地步，但以现在的速度成长的话，肯定能够做到的，而且我也不只是一个人。只要找到其他的驱动者，说不定就能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爆粗女也在我身边——
“哈……忘了那家伙现在失踪了啊。”
我看着屏幕上静静显示着15:03的时钟外空荡荡的屏幕，以往的话，只要我掏出帕斯就能看到的那冰冷而又泼辣的脸，现在看不到了还真是有些寂寞啊。
斯沃德就是连接起所有碎片的丝线。
它的存在证明了，虫是能够拥有人格的，并且，与虫成长过程中所吞噬的数据有关。
夜魅猫和齐魄，他们两人都能够控制虫为他们自己所用，以他们对原形世界和虫的了解，他们不可能知道连爆粗女都不知道的虫的控制方法。夜魅猫更是明确地说过自己在“饲养”那只黑白虫。
假如，夜魅猫和齐魄他们两人所控制的虫都不是他们自己获得的，而是别人赠与的……那么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王国的创建者也是他们力量的提供者——梁雪儿。
在加上……那次去图书馆和藤井交换情报时，他告诉我的对秦斋心事件相关加害者的调查结果。调查的结果显示，那些人的名字根本就不在各大医院失魂症患者的列表上，并且也没有遭受到攻击，还好好地生活着。
以驱动者的力量，要想要得到那些人现在的住址并不是难事，只要梁雪儿想，要让他们遭受到“应有的惩罚”是轻而易举的。但她却没那么做，那些人本应该是她最痛恨，最想要复仇的对象。
听到藤井的调查结果时，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
莫非是我打从一开始思考的方向就错了？
但这始终停留在怀疑的阶段，因为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我自己的猜想，而从目前已有的情报来看，梁雪儿一系列行动的目的明显是因为想给秦斋心报仇，攻击黑池街和警察厅都可以看作是她想要复仇的对象。
直到我遇见未来的我，他对我说我的猜想是对的。
我相信“我”的话，并且现在仔细一想，只有这个猜想才能将一切的疑点串成线。
夜魅猫和齐魄，他们两人虽然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行动的，但同时，他们也被梁雪儿利用来进行了关于虫的“实验”。
对记忆和情感的操控，以及斯沃德所显现出来的虫所能具有人格的特性。
假若，梁雪儿也利用其他的眷属帮她进行了实验，那么现在很可能她的实验已经成功了。
她的目的……梁雪儿她的目的很简单——她想用虫创造出“秦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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